朱光远
作者讲述建连初期历史
建连初期
八连是在谢家沟先成立的,其中有牡丹江来的,还有一些农民和我们这些从团干训队出来的人,其他还有些就挺复杂,有工人、国兵漏、土匪。
1947年11月7日召开的全团成立大会,编全了八连。高一团成立大会的时间我记得清清楚楚,是1947年11月7日十月革命节那天,在牡丹江谢家沟开大会宣布的。连长是李步,指导员姓赵,是步兵来的,三八式步枪神枪手,打野鸭子他一枪打一个,捡起来看全打在脑袋上。副连长是吴奎岭,以后罗副团长的警卫员李玉江来了。还有个姓李的老兵,曾经在战斗中被打掉个睾丸,这个人后来在朝鲜牺牲了。
转战要地防空
这时连队还没啥车,就2台,一台嘎斯51和一台吉斯5。八连到郑家屯是铁路运输,连长李步、副连长吴奎岭到站下车,看炮还没放列敌机就来了。吴奎岭二话没说抱起高射机枪就打,这边我们也就赶紧抓时间放列,然后打了几炮,敌机就跑掉了。以后我们才挖阵地。李步和指导员不怎么上炮阵地,副连长吴奎岭和排长们都上阵地。
从这以后打四平,尔后又回郑家屯。打四平去时是汽车团配属我们拉炮,驾驶员穿大毡靴子,我挺羡慕,坐在车上跑起来不冻脚哇!回郑家屯也是他们把我们拉回来的。这以后配了车,整个连拉着到的小丰满水库,去接杜林那个连就是二连的防。在小丰满我们打了两仗。国民党去4架P-51飞机,打了3次,我们一打炮,敌机就散。
在小丰满时,它发的电输不出去,结果电站周围地面上都是电。山上朽木发光,我们就上山捡木头棒子当电棒用。有次掏了窝狼崽子回来,砍下头插在阵地上,结果引得天天晚上阵地外狼群围着叫唤。那时候条件好点,能洗澡,洗澡水用电烧,用铁勾往电线上一搭,下面连着铁丝缠着木棒,放到澡塘里1小时,水就热了,再把铁勾子从电缆线上摘下来。从水库大坝下边捞鱼,把大网和筐放到出水口子外的桥底下,一天能捞几百斤。吃不了晒鱼干,全连一直吃到海南岛才吃完。
打锦州
从长春外围到辽西,完全是乘汽车过去的。驾驶员里有从长春饿得跑出来的一老一小两个朝鲜人,老点的一个40多岁,饿坏了。他俩来后要饭吃,我们开始不敢给干粮,让喝稀饭,不让他一下子吃饱,怕撑坏他们。后来让他俩开车,那个老一点的开车过一个小坡坎就把车开翻了,于是我们再不让他开,不要他了。
在通辽待命时,全连没吃的了就去买兔子,老百姓打兔子用网,一网就网好几百只。
随后就是去锦州。过大凌河时,天挺冷,河水有齐腰深,团里张佩政委的小车就放到我们的大车上面,人们涉水推拉车炮,我背着张政委过的河。
打锦州时白天打仗晚上转移,连续八九天不得休息。战斗班吃饭端着饭碗嘴还嚼着饭就睡着了,修掩体时镐头举起来就睡着了。见此情景我便请示营里可否晚上不转移了,高茂营长说:“晚上那就睡一觉吧。”结果一睡,正赶上敌人也试射,打了几炮,我们隐蔽在炮阵地后边一个小沟里,结果一班被炸了,炸伤好几个人。为此高营长还受了个处分。
敌机空援锦州,先派运输机,后面跟着战斗机。我们一打运输机,后面的战斗机就来打我们。总攻锦州时,我找了个国民党高炮兵,要他带路去接收他们的高炮,离一个突破口几百米时,敌人火力拼命封锁突破口,我见他不敢上前,就背着他跑过了这个封锁段。进了城后我还真找到十来门炮,是一个连的加拿大造40高射机关炮,用小车就是美国中卡牵引的。后来那国民党高炮兵看了我们的炮说:“你们这是老爷炮,我们这炮是美国和加拿大造的最先进的,专门打外国人的。”我反问他:“那你们怎么拿它打我们?”他一下说不出话来,就说:“那是当官们的事儿,我可不知道。”
进沈阳
后来沈阳解放了,我们到沈阳后就占领阵地,并且到处找弹药武器汽车。我们阵地旁边的国民党军火库里有不少轻武器和弹药,美制卡宾枪随便拿,仓库的工人说要子弹你们就多拿一些,还帮着给我们搬子弹。
一进沈阳时我抓到一个小家伙,是个国民党的工兵,他领我们找到一个工兵仓库,里面不少白布红布,是给飞机放地面信号用的,结果我们都拿来做擦炮布用了。就这事后来在朝鲜搞三反时吴奎岭还检举我是“老虎”,说那时我是副连长,一定卖了不少这些布。其实我就看那每匹布里有个精致的笔纪本,留了一个本子自己用,可惜打太原时弄丢了。三反时查我,我说:“卖汽车?兵荒马乱的,老百姓谁敢买汽车,当兵的谁又肯买车,抓来就用的。”说明情况后,三反小组就放了我。可惜吴奎岭三反中被打成“老虎”,自杀了。
团里在这时重新组建了二营。老二营是辕引20机关炮,用马拉炮的,后来全营三个连都交给了同是辕引的炮一师。我们打下沈阳后缴获了不少汽车和炮,又组建新二营,装备的也是75炮。二营营部还是老的,营长姓王,教导员是田益国。
入关战太原
打平津战役时,全团是王思谦副团长指挥的,打完后他就当了团长。在北平,前指改编了国民党的高三团,还临时抽了我们一些人去接收。
打太原,实际上就我们一个八连去了。吴奎岭是连长、杜锡杰是指导员,还有个姓党的党代表,我是副连长。当时打完北京以后,天气热了,大家把棉衣里的棉花都掏了出来,结果一过娘子关就感觉冷,又都把大衣披上了。过娘子关后我们这些东北来的炮兵受到华北部队欢迎,他们一个劲地围着炮看,问这问那的。我们见状便给他们做了操炮表演。我们乘汽车去的,道吉是运输车,捷姆西是牵引车,还有苏联的吉斯5,不好用老出故障,大伙都管它叫“气死我”。后来在阳泉,我们又给华北部队表演了一次。
我们的地炮是日本五五式,那个刘连长说比美国炮还好。阎锡山的野炮和榴弹炮有一个连完全是日本人编成的,围城攻城时他们打得很厉害。它有个观察哨在双塔寺,我们发现后就用高炮平射的法子给它两炮,钻了两个窟窿。
炮战的时候我们发现,敌人打来的炮弹有一半不爆炸,咋回事呢?后来听说是太原兵工厂的工人们不给它好好装炸药,以此来支援我军。
太原围城时去了两次敌机,B-26每次4架,我们打了几十发炮弹。因为地面炮战是我炮一打敌炮就哑,于是敌人就来飞机,飞得很高,有6000米,我们的炮很难够上。我们高射炮弹有日本造和苏联造的两种,日式弹打到空中一串串白烟,很好看;苏式弹冒黑色的烟,阵地上也是黑烟一片,叫人看不清目标。
解放战争的最后一仗——打海南
再后来就是打海南岛了。这时八连司机班长姓郭。连里在4月份牺牲1个,是位姓刘的九炮手,三班长负轻伤,二炮手负重伤。这是4月30日,牺牲的这个九炮手表现很感人。当时敌机从我们背后来,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当时炮弹是2次着发引信,装上膛时又退出来了,落地就会爆炸,他被敌机机枪打中胸部、胳膊,受了伤还坚持接住炮弹又装上膛,保证了发射出去。我抢救他时,他很清醒,说:“我不行了,把药留给其他同志吧。……有点遗憾的是牺牲得早了点儿,没见到新中国会是什么样子。”我很感动,含着眼泪大声在战斗中喊口号:“重伤不哭!轻伤不下火线!”鼓舞大家的士气。战后营里魏教导员还写了篇稿子:《军事干部做战场政治工作最合适》,登在团里的《钢铁》报上了。
我在八连参加了解放战争的全过程,从黑土地一直打到海南岛,还参加了北平解放入城式,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有些自豪!
(2002年10月口述于石家庄 原草整理)
作者简介:山东滕县人,1925年12月生,1944年参军,曾任战士、班长、排长、连长、营参谋长、团司令部股长、参谋长、团长、师参谋长等职。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和援越抗美战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