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我的两次出国作战
袁守范
高射炮这一武器随着航空器在战场上的出现而诞生,距今不过80余年历史。高射炮兵在战场上总是被动的、消极的,只有当敌人用飞机来进攻时它才有仗可打,因此只能说防空和防空作战,它无论从战略和战术上来讲,都摆脱不了单纯防御型的性质。这一性质使它更加充分地体现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一极具中国传统理念的战争观。
我军的高射炮兵是在解放战争中诞生、成长、壮大起来的,它诞生时距八一南昌起义已18年,距今则有57年了;我军第一个高射炮兵团的成立,距今也有55年之久。将来,这一兵种可能会随着导弹、电磁、激光等先进科技武器的飞速发展逐渐被取代乃至消亡,但它在我军历史上的作用决不该随之消亡。我有幸在它诞生那天起就参与并自那时起一直为其工作了38年,伴随它参加了三次举世闻名的战争,其中后两次还是世界历史上迄今为止仅有的令头号强国美国吃了败仗的国际战争。
发生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朝鲜战争和六十年代的越南战争,是促使我军高射炮兵大发展和趋于更加成熟的两场战争。关于这两个战争,举世公认是对号称世界头号军事强国的美国有着划时代影响的战争,前者打破了美军不可战胜的神话,使其首次在一场没有取得胜利的停战协议书上签了字;后者则使其“几乎毁掉了美军的声誉、士气和人们对它的信任。”“甚至连军方领导人也开始怀疑军队对美国社会所起的作用。”(美国劳伦斯·科布著《五角大楼的沉浮》)而我,就是在这样的两次战争中同战友们一起跨出国门,用手中相对落后的武器向着强大的美国空军开炮,为朝鲜、越南人民反侵略反压迫战争赢得胜利贡献了一份自己的力量。在这两次战争中,耳闻目睹无数英雄人物和壮丽场面,以及我国人民同兄弟般邻国人民并肩抗击侵略的血肉之情,使我看到了我军高射炮兵的成长壮大历程,所以,我应当把它写出来。
修史重在秉笔直书,不管历史多么残酷无情,都要正面对它。直书免不了要带有当时的印记,在现在的人看来有些也许可笑可叹、甚至显得荒谬,但毕竟是事实,不能回避,也不能粉饰。我力争以事实为依据,尽我所能把忆起的客观地描述出来,毕竟,那个时代所表现出来的丰富多彩与激昂壮烈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所难以想象的。
八十回首平生事,洗尽硝烟望未来。
我这一生只去过两个外国,一是朝鲜、一是越南,都是我国的近邻——兄弟般友好的国家。我去那里是执行作战任务,同样是出兵支援但却叫法不同:一个叫抗美援朝一个叫援越抗美。为什么会有这种词序上的变化?没有人对我解释,起初我对此也没有过多的想法,后来想想,抗字在先在后,的确还是有所不同的。它反映了我们参加战争的首要目标:前者是为了打破美国对我国的干涉和封锁,是巩固新生政权、反抗侵略与颠覆的需要,因而又有了保家卫国的一句口号作补充;后者是更多地强调帮助越南人民,为了他们的祖国统一人民解放而抗击强敌侵略。当然,任何在我国周边国家的战争都不能说对我国没有关系,都很有可能构成对我国的威胁,更何况这战争背后是一直敌视我们的超级大国。为了反击这种敌视和教训无视我国的人,我们定要出兵支援。
正因当年我出国是带兵打仗而非旅游观光,因而感触多在军事和战争方面,如果说以战争之外的眼光来欣赏这两个国家的话,我感到它们之间有很多的相同与不同:东北、西南;单一民族国家、多民族国家;方框字母拼音文字、罗马字母拼音文字;半地下的石墙厚草顶土房、离地三尺的席墙芭蕉叶顶竹楼;白衣服、黑衣服;黄牛、水牛……
除军事而外,我所看到的大概也就是这些了。无论如何,我是幸运的:经历了那样多次的战斗、身旁倒下了那样多的战友,那就是古人所说的:“物有自然,事有合离;有近而不可见,远而可知。近而不可见者,不察其辞也;远而可知者,反往以验来也。”(《鬼谷子》卷四)
但愿我的这些回忆,能为后人们反往以验来。
袁守范,河北定县人,1922年7月生,1939年参军,曾任战士、学员、参谋、连长、营长、团参谋长、科长、团长、高炮处长、师参谋长、师长、军区副参谋长等职。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援越抗美战争以及珍宝岛作战。他戎马一生,南征北战,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为我军高炮部队的创建和现代化建设、为支援朝鲜和越南人民反抗美帝侵略的正义斗争都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